2011年9月13日 星期二

何謂電影:《一日人生》



離開電影院,最先聽到的「影話」是這樣的:看《一日人生》,好像看《生命樹》。我想,怎能將《生命樹》與《一日人生》相題並論?《生命樹》有很清楚的作者烙印,是Terrence Malick以詩化的電影語言,探討生命的真義,電影風格一致,如果將《生命樹》與《火紅戰線》(Thin Red Line)並列,更清楚看到對影像的執著,在敘事中留白,不斷邀請「觀眾」進入電影世界,參與建構影像的意義,是Terrence Malick對電影的堅持。反觀《一日人生》,是將不同「作者」的作品拼貼,以音樂配合影像,刺激觀眾的觀感。先不論孰好孰壞,我也很享受看《一日人生》,但《一日人生》帶給我很多問題,甚至重新定義「何謂電影」。



《電影之死:歷史、文化記憶與數碼黑暗時代》有這樣的一段話:「估計到2011年,全球就會生產了大約60億小時長度的活動影像,到了2025年,我們可能會有上千億小時的影像可看。回到2895年,這個數字只是40多分鐘,而且大部份影像到現在還保存著。」在電影膠片的年代,由於保存困難,電影要經過多重考驗,才能保留下來,於是電影越來,越證明電影經歷了「經典化」的過程,這也解釋了為何學電影藝術,必須看得懂黑白電影。不過,當我看《一日人生》時,我開始擔心,影像數碼化,大家都可以拿起數碼攝錄機,然後經過拼貼、電腦加工、配上悠揚的音樂,激刺觀能感受,導演的責任就是替「觀眾」去蕉存菁,在拼貼的過程中撞出意義。那麼,誰是「作者」?導演的角色又是什麼?《一日人生》好看,是因為這意念創新,從集體創作折影人生影像,但正由於此,《一日人生》糢糊了記錄片與劇情片的邊界、導演與觀眾的邊界、甚至看與被看的邊界。其實,看到最後,我並不舒服,一位女子對著鏡頭,說自己很努力尋找當天的事,竟然什麼也沒有發生。表面上,《一日人生》表現了活著本身便令人驚喜,至於怎麼活,則是大千世界,但在影像發達的年代,大家都希望有些什麼事情發生,讓自己成為「被看」的對象。我認為,這種「被看」的慾望正是互聯網社交世界的動力,大家都在看,也渴望「被看」。但在電影世界,本來可以更抽離的,是昇華了的人生,是更兼容的敘事(故事),讓觀眾在同一故事裡,都看到部份的自己,於是,縱然大家經歷各異,但看完電影,大家都有一種似曾相識之感,這種共鳴不需要當事人自己成為主角,但要電影作者將人生昇華成影像。



我很好奇,那些沒被選中的片段作者,看完《一日人生》後會否後失望呢?幸好,沒有參與這電影的人比參與的人多,大部份觀眾都不會關心自己會否「出現」在電影裡,從而能自由自在地享受那九十多分鐘的拼貼影像。



以下是珈慧的分享,她的文字也是我的觀後感,感謝她讓我放在這裡:



這是一齣紀錄片。它是非一般的紀錄片。並非如《音樂人生》那種窺探中產人士的心態;也非Super
Size Me
那種既是詼諧又迫切性的。它是一個故事,這個故事是屬於整個世界,包括你。它只是一天,也是一生。生老病死,始於同一天。由凌晨的酗酒生活,到漫天煙火的黑夜。過去的影像,有你有我,它來又去,散又聚;浮塵中,跌跌蕩蕩。一天裡,我看得見宿命,看得見偷生換來的一種絕望,也看見青蛙外跳而不回來的幽默。



電影開始已令我很興奮(不知是否睡了一個美妙的午覺有關),配樂觸動人心,與影像的配合確是震動了我。電影一開幕,有一位媽媽躺在床上正餵嬰兒喝奶。生命由這裡開始。後來的嬰兒出生的片段,長頸鹿的孩子出生。嬰兒的臉容,令人讚嘆。他們的神態,透過眼睛注視世界每一個角落,用身體去感受生命。我很喜歡讀童詩。我覺得他們很努力去認識這個世界。當然有些童詩是成人寫,那個就另作別論。



接著影片拍向日出的片段。當下我想起上星期我寫的散文詩中的一段:「太陽是一顆佈滿血絲的眼球,緩緩地升起。在某個時刻,它便會滑稽地跌倒,像一個沉淪的白癡。」這也是我看到電影後半部的心情。我不是想渲染一份絕望的感覺。其實當一個人懂得活,你不會被宿命困住。至少對我亦然。電影營造了一份美麗是屬於大自然,水花、光、氣泡、草地、雲層、在高空中的氣壓、極地的風景等。這是「純真」的美麗。



電影常特寫腳。步伐的快慢,在城市與鄉村中,看出人的生活態度。電影中拍下每個人早上起床,雙腳放在地上的畫面。每一次的醒來,雙腳放在地板上的紮實,其實對一般人來說,包括我,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但我看到這麼多腳,同時放在地上的畫面,好像說,幸而我還在。



電影中的一位病危的母親和伯伯,活在兩個不同的空間,互不相干,卻同樣身患重病。一位因政治宗教關係而無家可歸的人;有人用單車探尋生命,最大的期望是南北韓能融和;同一天中死亡不間斷的發生,羊被槍殺、生吞鴨蛋中的鴨子(鴨仔蛋)等。



有個美國人向女友求婚,同時有個非洲女人向丈夫下跪,以示尊重丈夫(男尊女卑)。一個拘緊結婚儀式正進行;另一頭有人以貓王的裝扮結婚。我不認為此安排是對比。也有一幕是非洲人一面在打麵粉一面唱民族歌。反倒我覺得他更想呈現的是生活的不同方式,文化不同而令觀眾產生的化學作用。



有人依靠信念活,說:「神創造了人,衪不會遺棄我們。」其中一位令我有很感慨的人,他是位依靠擦鞋過活的孩子。他給一位先生擦了鞋,然而那位先生給了他錢後,也送了巧克力給他。他吃的當下,令我想起一次在YOUTUBE看的短片,是快餐店將剩下的食物,運到貧窮的村莊。他們是笑著吃別人剩下來的食物(擦鞋的孩子吃的當下沒有笑),試問你一生中有多少次是笑著吃?至於兩者的關係是我看的時候,都感到慚愧,我想很多人如我這般。珍惜食物這些陳腔濫調我不多說。在當中令我最大感慨是他們擁有了一份我們一直嚮往卻缺少或找不到的,對於生存的一份精神。



其中一幕很震撼,一只羊差不多被割頸時,鏡頭快轉,一位少女在過山車上尖叫加上背景音樂到了高潮,令我怔住。狂歡與死亡,相差有沒有一公分?不論是政治因素甚或伴侶不在身邊,所帶來的傷痛。也許只是快樂和哀傷打了個照面。



最後煙火升至高處,在天空中散開,慢慢地墜落。如人的一生。在另一處,人將願望點燃,放在天上。燈火是一種希望,是一個信念。



''Normal life, Normal girl''電影中一位女生埋怨,她渴求活得有意義。''Even though nothing great, nothing happen'' BUT HOP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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