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潔,就是抹去生活的退跡,將充滿個人回憶的地方,重置成客觀的物理空間。紙屑、鉛筆、擦膠碎、粉筆塵,都是人刻意或無意留下的生活記錄。書桌上教師的筆痕:你已經學會了乘數;你已經明白了亨理八世的重要性;你已搞清楚光合作用的原理。然而,教師知道,所有痕跡都要被抹去,於是他們用可洗刷的墨水筆,以便水能沖刷一切。
視覺的痕跡容易刷洗,氣味卻能充盈於空間。忘了是哪一位法國的人類學者所說,很多人看為穢物的東西,其實是生命留下的氣味痕跡,就好像狗隻在路邊撒尿標示領地。人對穢物的反感,可能是潛意識反應,只要透過清理穢物(如大小二便的氣味),便能將領主趕走。因此,有些人對自己所產生的體味無感,因為那正是他標示領地/邊界的本領。
很多小男孩喜歡在馬桶旁撒尿,大人覺得那是男孩不懂上廁所,於是用盡方法「教導」小男孩對準馬桶裡的一潭水,務求尿液不再四濺。不過,如果那位法國人類學家的理論是正確的話,在馬桶邊撒尿可能出於小男孩的生理本能,刻意要在地方留下自己的氣味,告訴其他人自己的存在,甚至宣示主權。
如此無限斷論,懸掛旗幟這個舉動,不也是一種「撒尿」行為的變奏嗎?如果太空人能夠在月球脫下太空衣的話,他們第一件會做的事未必是插上國旗,而是撒一泡尿,然後宣告:個人的一小步,人類的一大步(心底卻說:個人的一小泡,人類的一大泡)。
在D城閒逛,在人民書店買了Kropotkin的書,談無政府主義,但付賬時卻用了上電子貨幣,不知Kropotkin泉下有知,如何解釋如此矛盾的行為?買書之後坐在連鎖咖啡店,讀George Orwell的《一九八四》,又是矛盾。算了吧,存在本身就是dialectic,唯有在dialectic中才找到becoming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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