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11月4日 星期三

治療與自療

帶者十四位中一學生,從粉嶺到理大,觀看《種菜日記》,很擔心他們看不懂,也擔心他們抱著免費看電影的心態,跟老師去街,他們在火車上的興奮表現更令我擔心,直至他們走進教室,安靜地觀看,我才釋然,也明白中一的學生,也能夠放寬視野。


顧允岡導演的《種菜日記》,記錄了文禾、慧麗和燈昌在新竹風信子農場的生活,我看不到他們有什麼「精神病」的徵狀,或者他們是康復者,或者導演沒有記錄他們「不正常」的一面,畫面所見,他們除了要定時吃藥之外,一切生活和常人無異。年輕的文禾和簡單的慧麗都有自己的夢想,他想上學,她也想念大學,他們勤勤懇懇的播種、施肥和種菜,在日光下揮動鋤頭,汗水滴在菜葉上,土地將他們連結,一切正常又簡單,直到黃昏,他們開始歸家,開始回病院,夜幕低垂之際,他們又照在「精神病患者/康復者」的射燈之下。


我們不斷將「不正常」的人隔離,以保持社會的「正常」,燈昌的妹妹說哥哥的命最好,因為他什麼都不知道,她說的時候眼泛淚光,好像燈昌這個精神病哥哥的存在,就是家庭的不幸,而燈昌自己卻不自知。導演問燈昌多大的時候,他說五歲。導演問他的生日,他說冬天割禾的時候,他說,冬天再割禾的時候,他便可以回鄉耕田了。他雖然患了精神病,生活在孤立之中,但他與土地之情卻從沒有斷裂過。電影中的文禾、燈昌和慧麗很寂寞和孤單,好像叫天不應、叫地不聞的內心呼喊,而常人出於恐懼,只有用藥來疏解他們的孤單感,卻無視他們孤單的現實。


電影加插了導演顧允岡的文字,記下他和「精神病」母親的關係,她患了妄想型精神分裂,自絕於社群,更疏遠兒子,顧允岡亦愛亦怕,擁抱又刺痛,直到他參與了風信子的社群,文禾、慧麗和燈昌成了他的「夥伴」,他才開始以母親的方式接受母親的「不正常」,最後,他來不及記錄母親的生活,但從文禾、燈昌和慧麗的身影中,都看見顧允岡導演的深切目光,他或者在「夥伴」的擁抱中,重新感受到母親的擁抱,那一幕靈堂內流出的,是理解和悲憫的眼淚。


學生哭了,也更明白我們所處的「正常」社會,令多少「不正常」的人和事消失在記憶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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