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2月22日 星期三

歷史教育的行動研究

 
一直不想站在旁觀的位置,我希望介入、我希望參與,以自己的方式。歷史的召喚聲音,在我的內心越來越響。在歷史面前,我多麼無知,但正是這種無知的狀態,不斷催促我尋找,或者,尋找就是意義。學生可能覺得我無所不知,但在歷史面前,我並不比我的學生知道更多,歷史教師只談那些自己知道、學生卻不知道的過去,歷史教師的無所不知,只是一種假象。這種假象令歷史教師站得更高、更安全,卻失去了與學生對話的機會。每一次站在學生前,談起歷史的時候,我知道,我並不比學生知道更多。於是,我不斷嘗試將歷史課堂變成一次邀請,請學生與我一起走進歷史的時光隧道,以他們直接、率性的眼睛,看那些我看不到的歷史片段。我帶著一個問題進入課室,卻希望每一個學生都帶著自己的問題離開課室。我以一個問題,引來四十多個問題。歷史研習,就是從這種好奇與質疑的態度開始。

雖然,我要告別一個階段,但就像佛洛姆提出的free from和free to。離開,是為了解開與教育無關的束縛,全情投入歷史教育,與學生更自由地在歷史的領域中翱翔。就像昨日,下課鈴聲響起,我們一行十多人,走到梧桐河,看梧桐河兩岸的景致,同學問:為何田野的破落和梧桐河的整治對比那麼鮮明。我反問:政府為誰整治梧桐河?我指著奕翠園和皇府山,再回看那一幢幢灰色的「鬼屋」,答案呼之欲出。然而,我們好奇,梧桐河的舊貌是怎樣的?氾濫問題嚴重嗎?從上游到下游,龍躍頭、小坑村、馬屎埔、華山村、虎地坳的村民,對梧桐河有什麼回憶?他們對梧桐河兩岸的改變有何看法?

我也是抱著戰戰兢兢的心情,訪問鄧女士(賴太),同學拿著錄音機、攝影機記錄訪談過程,我們聽到了彭氏、鄧氏原居民以外的歷史故事,教科書只說新界五大姓族,彭侯鄧廖文,千人一面,但我們昨天從鄧女士的故事,不單聽到賴族的發跡史,還有改革開放與中港婚姻,男女性別角色,農村與勞工密集輕工業的交替。雖然被蚊子纏繞著,但看到同學如此專注地聆聽,有些在沉思,我知道我並不孤單。所謂歷史教師,只是歷史門外的浪游人,不斷邀請其他人一起進入歷史的時空。我在鄧女士面前是多麼無知,但我樂於讓同學看到我的無知,因為歷史研習,就是從認承自己的無知開始的。

佩宜說,她的嫲嫲也姓賴,而她也說過自己自小被喚作「客家妹」,我回到學校,看到一位姓賴的女同學,跟她聊起賴水清導演,她說好像是她的叔伯,原來她的父親也來自馬屎埔,很多賴姓學生的樣子,從我的腦海閃過。他們的祖父輩,或者都來自馬屎埔。這樣的話,鄧女士守著的,不只是自己的家園,而是賴族在粉嶺的歷史。這就我一直追尋著的歷史教育,讓每個人都醒覺到詩人John Donne所說的:每個人的死,都與我有關。(Any man's death diminishes me, because I am involved in Mankind).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