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5月8日 星期三

《刺痛我》-現代中國,除了錢,還有選擇嗎?

在城市打工的農村大學生小軍,遇上二零零八年的金融風暴,加入了下崗工人行列,本來打算回鄉種田,怎料被超市保安誤當小偷打傷,同鄉的小混混大洪提議小軍在回鄉前要向超市索取一筆賠償。與此同時,超市總經理余大勇與承辦商黃總經理正因超市的擴建工程討價還價,余總向黃總索取五十萬的贜款以換取工程合約。一連串的偶然事件,都令小軍捲入了這場貪污事件之中。小軍何去何從?在回鄉與五十萬的贜款之間,他又會如何抉擇?

「現代中國」是個很難教的通識課題,如果能夠運用電影提升學生的學習興趣,將會令遙遠、抽象的議題變得更有質感。不過,難點是教師如何選擇一部適合通識教學的電影?劉健導演的動畫《刺痛我》提供了答案:

第一,一個多小時的片長令學校較容易安排放映時間;

第二,動畫電影較能維持學生的專注力;

第三,寫實風格的動畫較貼近通識科的議題;

第四,人物的性格及價值觀清晰明確,讓學生從不同的「角色」(註:我不想濫用「持份者」這個概念)討論議題;

第五,分場清晰,令學校更有彈性安排放映時間,或一次過放映讓學生作延伸學習,或分場在課室放映配合工作紙討論。

通識科希望學生參考資料分析某些對話所反映的「價值觀」,就現代中國城鄉差異而言,重點不只是物質生活的差異,而是城鄉價值取向的不同。所以,我設計的工作紙,就是希望學生能以小軍與大洪的對話為線索,思考城市/農村價值取向的差異(紅字為我的答案):





































大洪的話



大洪的世界觀和價值觀



小軍的世界觀和價值觀



小軍的話



(從農村走到城市的小混混)



(到城市打工的農村大學生)



活在城市的農村人很可憐



自憐



知足



比起汶川災區的人,我們很幸福



夏天滿街是人就賣搖頭丸,有賺錢的機會



拜金主義/


物質主義



簡樸生活



夏天可以看到公公婆婆在公園跳舞



做人要享受



享樂主義



節約的生活



不捨得浪費肥肉



農村很窮



消費主義



簡樸生活



種田是一種生活選擇



此外,通識科亦要求學生能理解資料的立場。其實,劉健導演在《刺痛我》中,滲入了很多對城市價值觀的批判,但這種批判卻以輕描淡寫的方式呈現在電影中,電影中有一場廠長與小軍對話的情節,其中對城市所作出的批判,與大洪對城市的理解形成強烈的對比。為了強調這場戲的重要性,我設計了以下部份(紅字為我的答案):

1. 廠長和張小軍有哪些相似的做人態度?

對人的關顧/重視人的生活情況

線索:

廠長的做法:將機器抵押發工資給工人

小軍的做法:將一千二百元的薪金給師傅治療糖尿病

2. 參考廠長和小軍的對話內容,指出中國城市生活素質的問題。

經濟範疇:生活費用太高/失業問題

社會範疇:交通擠塞/食物安全

文化範疇:人心不善

環境範疇:空氣污染


很多同學都記得年前在佛山發生的「小悅悅事件」,當時的輿論都批評中國社會冷漠無情,佛山市更推出一連串的運動,要改善佛山市民的形象。然而,通識教育的其中一個目的,是要學生從「事件性的思考」(
event-thinking)轉向「制度性的思考」(system-thinking)。究竟,是什麼制度讓社會變得如此麻木不仁?《刺痛我》其中一場戲,是小軍為救被電單車撞倒的老婦,被公安誤當為肇事司機,小軍越否認自己是肇事者,公安對他越嚴厲。《刺痛我》於二零一零年完成製作,而「小悅悅事件」發生於二零一一年,很明顯,劉健導演並非借「小悅悅事件」之題發揮,而是在今日的中國社會,「做好人」隨時要付沉重的代價,救人者隨時會誤當為「兇手」,受害者會變犯人。將《刺痛我》和「小悅悅事件」並讀的話,我們不要再片面地譴責途人的冷漠無情,而要全面地思考社會制度與社會冷漠的關係,其中警權、人權和法治的問題呼之欲出。現代中國很多社會問題的根源,並非一句「人心不善、麻木不仁」可以處理,問題其實深藏在政治與法律制度之中。


一個好的課堂應該包括四個階段,我姑且翻譯為:入局(Getting them in)、切題(Getting on with it)、共學(Getting on with them)、回神(Getting them out)。假設學生都對電影產生興趣,看得入神,投入電影角色的處境,走一段疑幻疑真的電影之旅。學生亦明白通識電影欣賞的重點不是「睇戲」,而是學習和了解「現代中國的社會問題」。那麼,是時候進入第三階段了,邀請學生就電影的主題發表自己的看法。《刺痛我》的結局提供了一個很好的討論點:小軍站在城牆邊沿,頭上是一輪「明月」(故鄉),腳下是「五十萬」(贜款)。如果學生是小軍,他們會做什麼抉擇?大部份學生都說,會拿走五十萬過富裕的生活,因為在今日的中國社會,有錢最重要;也有小部份的同學選擇放棄「五十萬」回鄉,因為不想被牽涉入「五十萬」的貪污案中。學生作何選擇並非重點,最重要的是讓學生能分享自己的價值取向,討論同學間價值取向的異同。不過,有同學立刻反駁,說都是死路一條,無論小軍是否拿走「五十萬」,都洗不掉殺人勒索的嫌疑。這就是導演在《刺痛我》一開場時引用的句子:「所有偶然都是必然」(All coincidences lead to destiny)。社群中存在不同的價值取向是很正常的事情,但若然社會發展代表著某些價值觀念的消失,就如《刺痛我》中的農村大學生小軍一樣,找不到歸鄉的途徑,也沒有容身之所,這樣的「發展」真的是中國的出路嗎?

最後,雖然《刺痛我》是一部寫實動畫,但電影只是一個經導演選擇和壓縮了的世界,最精彩的電影,也不過是日光投射進洞穴的影像,要看見影像的實體,還是要離開洞穴,回到現實世界,Getting them out。所以,我設計了一些延伸學習,請學生搜集剪報,分析《刺痛我》的情節在多大程度符合中國社會的現況(又是通識題型)。不過,最令我感慨的是,《刺痛我》雖然以內地城市為背景,但同樣適用於今日的香港社會。城市發展,農村代表的價值不斷消失,土地淪為商品,人的價值只以經濟價值衡量。如果我們不要下一代活在《刺痛我》的世界,我們便要用行動抗衡單一的發展和價值取向,讓下一代有選擇的餘地,有鄉可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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