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4月4日 星期六

最後,活一次

一直覺得,只有日本人能夠將死亡昇華至藝術層次,死亡的禮儀是如此精緻,禮儀師事死如生,一絲不苟,根本就是一次表演藝術,就如大提琴師的手指觸動著琴弦,半分也錯不得,音符各自獨立,但連串起來卻感人至深,大提琴師將生命注入大提琴,正如禮儀師召喚靈魂,從淨身到上妝,觀眾都放輕呼吸,深怕騷動了靈魂和肉身相遇。禮儀師就像創世記的上帝,將一口氣吹進塵土,使塵土成為活人,不過,禮儀師吹進去的,是最後一口氣,只能讓人多活一剎。

說實話,《禮儀師》的劇情太刻意要觀眾笑著進場,哭著離場。男主角大悟是失意的大提琴師,後來回老家山形,轉行做禮儀師,大提琴配樂貫穿全片,再加上山形的日本小鎮格局,白雪茫茫,琴音低迴幽怨,非常配合大悟的身世,讓他時常憶記死去的母親和離家出走的父親,雖然他開始接受和欣賞納棺的意義,但妻子美香知道他做偷偷做納棺工作,心裡生厭,又離家出走,他深受打擊,孤伶伶抱著大提琴,在失意與失落之中神傷,奏出哀傷的琴音,戲院也傳來了觀眾的啜泣聲。後來美香得知有身孕,重回山形,本來再要迫大悟辭去維棺的工作,但朋友母親的突然離世,大悟負責替她納棺,美香從此了解丈夫工作的意義,戲院又傳來低泣聲。最後一場,大悟知道父親過身,正掙扎是否要替父親納棺,赫然發現死去的父親,手中仍拿著小時送他的卵石,觀眾開始拿出紙巾手帕,眼淚糢糊了視線。

雖然明知電影的催淚攻勢一浪接一浪,也明知大悟的最後任務是要面對父親,但電影細緻刻劃生者面對死者時的反應,我仍是哭了。當禮儀師讓死者再活起來的那刻,丈夫說那是他見過最美麗的妻子,父親說認得換了性別的孩子笑容,孩子親吻母親道歉,就在活最後一次的剎那,過去的執著和傷害都煙消雲散,復活讓人有復和的機會,生和死的共聚,動人也淒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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