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7月29日 星期日

不需國民教育,只要鄉土教育



 
早上還在忙農田的事情,下午便要趕到維多利亞公園,反對那些借教育之名、大搞思想灌輸的極權課程。正值大暑時份,氣溫高達三十四度,由於警察諸多阻攔,我和學生在維多利亞公園苦等個多小時,仍然未能走上街頭,烈日好像要把身體的每一滴水份都抽乾,難為了身旁的公公婆婆,還有坐在手推車裡的小孩子,我們被困在大蒸爐裡,這個所謂「急市民所急」的政府,內裡卻不斷打壓異己,煽動既得利益者的支持,繼續欺壓反對者。尤幸在參與者碰到多年未見的舊生,他雖畢業多年,還關心社會,看到不公義的事情還會走出來,為學弟學妹發聲,他拿著照相機,記錄遊行的景況,和他閒聊間,知道他就住在農田附近,我立刻請他參觀農田。

 


他到農場,本來打算拍些有機農場的照片,但無心插柳下,他竟愛上了這片農田,他放下相機,除下墨鏡,穿上手套和水鞋,然後推著手推車,到石湖墟收廚餘,站在田疇中耕耘,從大暑到立秋,農田裡最常見的身影,非他莫屬。他說,他的汗水都流到「她」(農田/土地)身上。我喜歡這樣有詩意的比喻,人和土地的關係,是一種戀愛,有浪漫的想像、耕耘的承諾,也有肉身的纏綿。夕陽殘照,渾身是汗,一陣涼風吹過,打從心裡冒出快意,這是肉體辛勞後的快慰。那一天,他從維園出發,一路走到政府總部,但最後又回到自己居住的地方,他選擇為土地付出汗水和辛勞,為鄰舍的幸福出一份力,腳踏實地活在社區和土地之中,才是最重要的教育。





2012年7月28日 星期六

口述歷史:聆聽予人力量





經過三次口述訪談,除了聽到很多人和土地的故事,也發現更多問題。有些時候,聆聽的重點,不只在於村民說了些什麼,他們沒有說的,可能才是重點所在。例如,何少(化名)婆婆記得最清楚的,是遊走於順德和佛山的成長日子,關於耕田的日子,她只是三言兩語交代過去,閒談間,她勸那些年青農夫不要在留在田裡,「咩辛苦做乜,玩下就好」婆婆常說。認真聆聽這些片言隻語,更能捕捉祖輩人對種田的看法。婆婆常說「舊時冇電冇水,出城要俾五錢坐單車尾轉搭火車,九龍的人入墟收黑市菜」。基建落後,交通不便,農民長時間在田裡幹活,沒有市場資訊,賣菜的差價便歸買手,祖輩的人胼手胝足,就是要離開農村,也有一定的道理。

 


城市發展威脅農村的生活,是這二十年的事情。六六、六七暴動以後,香港政府回應社會的需求,加快與民生有關的水電供應,亦大量興建公屋,衛星城市亦開始在新界出現。以粉嶺為例,安樂村變成工業區和祥華村等公共屋村,鐵路沿線亦開始建屋,新市鎮的出現為新界菜創造了市場,新界的蔬菜不用再外銷到九龍和香港島,八十年代初,新界人最常吃的是新界菜。另一方面,新市鎮亦帶來了農村子弟更大的入學機會,農村子弟不用再跑到九龍升學,移入新市鎮的人口亦在新界找到九龍和香港島消失殆盡的農村景致。上水石湖墟和粉嶺聯和墟在八十年代的發展,曾經是城鄉共生的見證人。


 


因此,父輩與祖輩的耕田回憶,並不相同。何少婆婆的兒子歐樹莖(化名)說,小學畢業後,父親便將他送到九龍學師,但他最終都回到農村種田。他說,最喜歡農村裡的自由,除了耕田種菜,有空便跑到南涌釣魚游水,不亦樂乎。他從不以買車買樓為人生目標,雖然他在自己的田上有一間房子(香港政府稱為寮屋),但他最自豪的,是一家三代都能聚首一堂聊天吃飯。訪談那天,他的女兒在做午飯,何少婆婆插香拜神,兒子從田裡回來,太太在賣菜,這是香港少見的家庭生活寫照。吃飯的時候,他們還不斷招呼訪談的學生一起用膳。很明顯,到他那一代,農村所代表的,不是貧窮和落後,而是自主和自由。種菜賣菜只是經濟活動,他們堅守的,反而是簡樸自主的生活方式,和以「家」為中心、向外擴展的農村人情。


 


與村民訪談,最常聽到的回覆是,「有乜好講吖」。其實,過去太少人會聽他們的故事,所以到最後,他們連講也不願意了。口述歷史,最重要是用心聆聽,當你認真願意聽的時候,那些本來無言/失語的人,便漸漸打開心門,故事會如流水一樣涓涓而來。有些同學擔心自己文筆文欠,不能把聽到的寫下來。其實,能否寫下來還是其次,聆聽和交談本身就是口述歷史最重要的行動,因為聆聽,說的人會慢慢整理好自己的故事,故事會變得完整,最後說故事的人會在自己的故事中找到自己的角色:他們都是自己人生的主角。無言/失語是無奈的結局,一旦啟齒,力量便回來了。聆聽能將力量給予說故事的人。


2012年7月25日 星期三

暴風過後



突然掛起十號風球,賦閒在家,看DiscoveryAnimal Planet,提到白蟻丘如何養活南美的草原。冰河時期,南美洲草原的草食性動物消失,捕獵的貓科哺乳類動物和恐鳥亦絕種,只有靠食白蟻的食蟻獸能捱過冰河時期。食蟻獸亦明白唇亡齒寒的道理,所以只會在蟻丘上挖一些小洞吃白蟻,而且絕不會影響蟻后,奇怪的是,蟻后受到食蟻獸的刺激,又會加快排卵,增加工蟻的數目,修補破洞。蟻丘上住著啄木鳥的近親,牠們在草原找不到大樹,只會在蟻丘開洞,而蟻丘下又住著貓頭鷹,因為蟻丘通風,啄木鳥和貓頭鷹都能避過每年數次的草原大火災。草原中比較大的樹木,是一種茄科樹木,因為果實有毒,所以沒有動物愛吃,但南美的草原狼卻要靠這些茄果,才能殺死腎臟的寄生蟲,而草原狼喜歡將糞便排到白蟻丘上,這個時候,剪葉蟻出場了,牠們不像白蟻,能直接將植物轉化為蛋白質,牠們想到靠真菌幫忙,剪葉蟻把茄葉和草原狼排出的茄豆送到蟻巢,培育了一個真菌後花園,真菌將茄葉轉化成剪葉蟻能吸叫的蛋白質作回報。茄豆要經過消化系統才能發芽,毒茄殺死了草原狼腎裡的寄生蟲,草原狼也幫助毒茄散播到草原的不同角落,茄葉養活了剪葉蟻,而剪葉蟻也將茄豆送到泥土下的蟻巢,讓茄豆入泥生根。就是這樣,南美草原演奏著一首萬物共譜的樂章,而野草和白蟻是樂章的主旋律。然而,人族帶著粟米入侵,堆土機把草原和蟻丘鏟平,三份之二的南美草原現在種滿粟米和大豆,現代化農業是另一種威脅地球生命的地產。


 


我並不想說什麼人類很自私的陳腔濫調,人雖然自私,但從歷史可見,縱然某些人只顧自己的眼前利益,但人類整體並沒有能力和條件去滿足「自私」的慾望,人類必須學會與萬物共生。就以華南農業為例,長江以南土地雖然肥沃,種菜收入也較種禾高,但農民以一年種禾一年種菜的方式,讓土地有復原的機會。農田裡也並不只有瓜菜麥禾等農作物,還有桑畿魚塘,農民可以養雞養鴨,這種小農經濟完全符合永續耕作的理念。雖然中國的土地一直集中在少數地主手中,但歷史中的地主並非如想像中苛刻。舉林則徐的《江南催耕科稻編》及乾隆時期的《岳州府志》為例,「吳俗以麥予佃農,而稻歸於業田之家」,「谷之利歸富,雜糧之利在貧」,有些每年能產兩次稻的地區,更是「早穀還債,晚穀交租」。地主和佃農的關係,就像食蟻獸和白蟻,地主收租,必先讓農民好好過活,自己只取其中一部份,歷史學者研究說,最多不會超過田中作物的百份之四十。另外,田上的作物是不計租的,所以養魚養雞種桑織絲種果樹的收入,都與地主無關。因此,連農民也會刻意留下麥種餘稻,照顧村裡的孤兒寡婦,紀曉嵐在《閱徵堂筆記》中曾說:「遺秉、滯穗,寡婦之利,其事遠見於《周雅》。鄉村麥熟時,婦孺數十為群,隨刈者之後,收所殘剩,謂之拾麥。農家習以為俗,亦不復回顧,猶回風也。」這就是中國傳統農村社會的剪影,從地主到孤兒寡婦,到農田上的各種生物,彼此依存,縱然有難未必能同當,但有福卻能共享。可是,傳統中國農村的命運並無異於南美洲的草原,地產商的堆土機整裝待發,地主只關心銀行帳戶的數字,懶理農田與農民的死活。


唯有少數農民,仍堅持「萬物共生、土地共享」的信念,以堆肥復育泥土,讓飛鳥昆蟲找到棲息的空間,輪流耕種作物,讓土地有歇息的時間。風暴過後,大家都走到田裡替農夫收拾殘局,豆角瓜果都吹倒在泥濘裡,農夫還笑說:能捱過兩次風暴,也算不錯了。然後,他們欣然地彎腰,在田裡從頭再來。我突然想起一個比喻,說從前的農夫會在同一個地方,播下三顆種子,一顆不會發芽,另一顆長成後留給昆蟲飛鳥,第三顆長大的收成才是自己的。但願我們的社會,能夠讓農夫無憂無慮地播下三顆種籽,又能滿足地從一顆種籽中收成。


 





 


2012年7月17日 星期二

務農養志





 
右手的無名指被磚塊敲破了,指甲像蝸牛殼被踐踏時一樣爆裂,指頭血肉模糊,連痛楚的感覺也很模糊,簡單的砌磚動作都沒有做好,我只顧將磚塊弄齊整,竟然沒為意指頭就在磚塊之間。即時冒起的,是懊惱自己笨手笨腳,而非痛楚。

 


我們以黃沙鋪地,用木條當水平尺,輕輕將黃沙掃平,再在黃沙上叠上二手磚,或橫或豎,泥面上漸漸浮起了井井有條的橙紅磚地面,雖然地面不平,但亂中有序,總算是自己出汗又流血的勞動成果,地面的波浪起伏就當是「我們曾在此付出」的銘刻吧。從烈日當空勞動至日落,斜陽倒映在梧桐河上,溪畔農田生意盎然,力氣不繼的朋友半躺在剛鋪好的磚地上,靜觀落日餘暉,隨手拈來半邊蓮,細說被青竹蛇咬的舊事。走過及腰的牛筋草,麻雀拍翼疾飛,生意盎然。


 


塩見直紀在《半農半X》說:「農業是直接與生命相連的工作。……『農』也代表了自然與感受能力,瞭解培育生命的感覺,觀察生命的循環,瞥見動植物和昆蟲的枯萎、死亡所呈現的生死兩界,感受事物帶來的感動,將曇花一現的人生跟亙久的自然相比較。換句話說,受自然之美而感動,是人類最珍貴的感覺,也是感性的泉源。」農業不只是經濟活動,種植作物賺錢,農本來就是中國最傳統的生活方式,感受四時交替,與萬物共生。


 


然而,在香港這個地方,「農」就是落後和貧窮的代名詞,最看不起農業和農民的,有很多更是從前種田的人。有一次,當我和朋友正在除草、堆肥和鋤地的時候,田外的人高聲問我們是否「假日農夫」,我們說我們在種田,他叫我們不要太認真,做農夫的收入比最低工資的廿八元還要少。又有一次,當我和學生(就稱他為丁丁吧)正在堆肥復育泥土的時候,站在田外的人高聲談論,說什麼種田沒有前途,教人種田就是害人云云,我看看他們是什麼來頭,其中一人知我聽見了,但叫那個人不要說得太大聲。我後來才知道,他們是社工,要「幫」那些受發展影響的村民,他問我有什麼事情要向政府反映,是否需要「安置」,我說:「你們都不支持農業,有什麼可以幫忙的!我要政府交出一個具體的農業政策,令香港維持三成的糧食自足率」。那個高談闊論的人沒有聽到我的說話,然後指著對面的田說自己種田二十多年了,面上的表情,好像為自己今天不再務農而感到自豪。


 


香港人從小便被灌輸,「幸福」就是有錢買樓和外遊,要香港人明白我們最幸福的,是香港還有萬物共生、眾人共享的土地。從生活的細節開始,改變香港人對未來的想像。例如,在墟市茶餐廳吃早餐,提及回收茶葉和咖啡渣堆肥,老板娘一口答應;舊生知道有一片溪畔的農田,有空便過來幹活,而不是到商場消費或困在家中打機;朋友認同鄉土對香港的意義,捐出一大批本來要送到堆填區的桌椅。落手落腳開田鋪地,令生活的細節連繫至土地,說到底,就是要「養志」。志者,有心之士也。




2012年7月7日 星期六

「還地於農」-馬屎埔民間保育計劃

背景

 政府正就影響馬屎埔村的「新界東北三合一新發展區」計劃,進行最後一次「公眾諮詢」。最新文件突然將發展理據定為「促進深港融合」,似要犧牲香港的土地及農業為深圳服務!一旦政府決定執行計劃,並獲立法會通過撥款後,除馬屎埔外,粉嶺北、古洞北、坪輋 / 打鼓嶺三地數十條非原居民農村,都將面臨滅村的命運,被政府用作深港融合的地產發展,情況非常危急!

目的

所以,我們必須把握未來一年,民間社會開始關注新界東北發展的時間,讓更多市民知悉計劃內容,並認識受影響村落既有的在地社區網路、永續農業、生態文化等等可與城市互惠互利的多元價值,並在政府諮詢、及立法會討論等過程中參與表達意見。要求政府取消整個「新發展區」計劃,回購地產商囤積之農地,還地於農!

行動

馬寶寶與村民策劃了為期六個月的「民間自救行動」,由馬屎埔出發,整理及呈現既有社區資源,舉辦展覽,及出版一系列小冊子及地圖,向全香港說明農業、農村及農地的價值及重要性,讓大家反思「土地」與「發展」的意義,讓土地繼續承載現時新界農田村民的生活,也容納真正另類生活的可能──而不是單一的地產發展、消滅香港的「區域融合」。

計劃內容

包括八大項目:規劃問題小冊子、馬屎埔農業報告、寮屋文化展覽、村民生活故事地圖、生態地圖、口述歷史計劃、社區影響評估及美化村境計劃,一共需要$410,400元。〔索取計劃詳情及財政預算明細,請 pm 我們留電郵地址〕

我們急需 410位支持者,每人夾1000元 (亦歡迎任何金額) ,去啟動這個計劃!

你的支持,對香港的自主與永續未來極為重要!

支持方式
出錢|一次過夾錢︰1000元/任何金額
出錢|分期夾錢:每次500元/分兩期
出力|義務參與自救行動2節 (每節4小時)
出力|邀請至少一位朋友參與 A、B或C

選擇1 / 2,請將款項直接存到:恆生銀行戶口 237-364781-668 (a/c name : CHO Kai Kai, AU Hei Man), 再將入數紙照片 (或參考編號) ,附上你希望用於被公佈的名字/代號,電郵我們 mapopo.farm@gmail.com

選擇 3,請在網上表格報名:https://docs.google.com/spreadsheet/viewform?formkey=dE0wTkpBZG9JWUdyX0hZWFBzU1kzS1E6MQ#gid=0

集資為期三星期,由6月25日至7月15日,達到集資目標便立即結束。所得款項全數用於「馬屎埔民間保育計劃」,如果集資完結,或計劃完結後有少量餘額,則全數撥入馬寶寶社區農場支援日常營運及護村行動。我們會定期於網上 (fb, blog)更新最新夾錢進度;計劃開展後,會每月以電郵方式向支持者及同行者匯報工作進度。

行動吧!香港未來變成怎樣,是取決於我們今天的行動!

與其埋怨地產霸權、政府無能,不如與我們站在一起,身體力行,為自己、為下一代開創更好的香港、爭取更好的未來!一起來告訴政府及地產商,我們想要怎樣的生活、喜歡怎樣的新界!

馬寶寶社區農場

2012年6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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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地於農」-馬屎埔民間保育計劃

具體工作計劃

1. 規劃問題小冊子 Planning Issues Booklet

就政府最新推出的新發展區計劃內容,製作「規劃問題小冊子」,為受影響村落、地區居民及關注的市民,以深入淺出的方法,分析規劃涉及的公義問題,其中包括規劃的理據基礎、意識形態、內容細節、執行程序等各方面的問題,揭示政府漠視社區聲音、無視居民訴求、強行發展農業用地的政策,擴大要求政府擱置計劃的力量。

2. 馬屎埔農業報告 Ma Shi Po Agriculture Report

馬寶寶將整理過往兩年於馬屎埔村的在地經驗,就本土永續農業、生態復育、社區組織、公眾活動及倡議工作等,作一綜合匯報,讓公眾明白農村的多元價值,及與城市生活的互惠關係;配合香港農業政策及土地利用現況研究,為本港整體城鄉規劃提出真正永續發展的政策建議。報告會以小冊子及電子書形式發佈。

3. 寮屋文化展覽 Squatter Culture Exhibition

以區婆婆口述歷史及家族舊照片,紀錄及重構村民由大陸逃難到港後、在馬屎埔村耕住合一的生活點滴、家族居所空間隨時代及個人因素的變遷。展示他們情感記憶及整個社會環境的演化,讓大家重新理解「新界農村」的過去與現在,明白「寮屋」並非官方所指的「臨時屋」,而是紮根半世紀的永久家園,並一起想像新界農村於香港的未來。

4. 生態地圖 Ecology Map

馬寶寶與理工大學設計系學生合作,製作馬屎埔村生態地圖。地圖將展現馬屎埔的多元農地生態,並介紹現正進行的各項生態復育工作。製成品將於馬寶寶農墟義賣、並於全港各區書店及社區中心義賣或派發。吸引市民依據地圖到馬屎埔村走走看看,實地了解。所得收益將回饋本保育計劃。

5. 村民生活故事地圖  Villagers’ Life Stories Map

馬寶寶義工隊走訪馬屎埔村數十位村民,並與本地藝術家合作,以地圖及散文形式展現村民60年來的生活故事。地圖會於馬寶寶及各區文化小店義賣。收益將回饋本保育計劃。

6. 口述歷史計劃 Oral History Project

我們知道,馬屎埔並不是一夜荒涼,這裡曾經萬家燈火,菜田一望無盡,日出雞啼,月露蟲鳴,猫狗追逐,草木繁盛。太多人,以為自己的故事微不足道,故事從此長埋黃土。馬寶寶「口述歷史計劃」將與區內中學合作,讓學生從粉嶺北四村村民口中,加深了解自己生活的社區。從村民採集到的故事,豐富我們對未來的想像,給村民與我們行動的力量。本計劃會先訓練學生口述歷史訪談的技巧,再與村民訪談,並學習以社區藝術與創意方式,重現歷史的本相。

7. 「新界東北發展計劃」社會影響評估 Social Impact Assessment

發展計劃不但直接影響新界東北各村村民,並影響鄰近社區,以至全港市民。可是,由於香港有關城市發展條例極為落後,並無規定相關機構探討發展項目對居民和社會各界的影響,未能反映居民和市民的意見和想法。因此,馬寶寶將邀請一個獨立機構進行「社會影響評估」。希望通過嚴謹及科學的評估方法和程序,有系統地收集地區居民的意見,並在評估過程中營造和建立真正的社會共識,以回應政府黑箱作業式的粗暴規劃。

8. 美化村境計劃 Village Environment Improvements

馬屎埔村村民會繼續在村裡好好生活,邀請大家一起來為村民翻新外牆、美化村境!過程中建立你與這片土地一脈相承的關係!


2012年7月3日 星期二

關於種田,我懂什麼?

學習種田,本來是希望知道一些什麼,但學得越多,越覺得自己一無所知。特別是看著眼前的收成,假日落田,三個月後豐收,感覺不真實,因為有種不勞而獲的慚愧。種田果真如此輕易,為何農夫都曬得皮膚黝黑,日出而作,日入還未息?

開始學種田,我也很「享受」假日勞動的感覺,三個月過去,還以為當農夫是如此容易,但當我繼續學種田的時候,發現田裡還藏著很多秘密,而我需要付出時間和努力才能進入秘密的深處。例如,老師把瓜苗交到我手中,叫我移苗,我在田裡挖洞,小心翼翼地把瓜苗移植,然後施肥、上泥,等待開花便包瓜,再過一個月,一條條碩大的青瓜和絲瓜便在眼前。不過,我要怎樣選種子?如何將種子培育為幼苗?我怎樣養育泥土,好讓瓜苗壯大成長?是誰把一桶桶的豆渣送來的?我曾經陪孩子參加陶泥班,我看著孩子自得其樂,將陶土搓圓壓扁,而導師不斷「修正」孩子的勞作,好讓孩子能完成作品。一小時過去,孩子順利將陶土做成熊仔和老虎仔。當然,這些經驗令孩子繼續玩陶泥,但他們可要明白陶作並非想像中容易。 

近日常和農夫聊天,農夫說,有些作物黃昏時候才開花,昆蟲四出覓食,農夫便要與蟲競賽,捉蟲包瓜,所以晚飯時間要延至晚上八九時。他們說,曾經試過,不知什麼蟲一夜間把田列的瓜菜吃光。我問他們早上什麼時候起床,他們說,有天光墟的日子,凌晨二時要起床收菜,在菜墟佔個好位置,天亮才回家睡覺,現在好一些,但還會在日出時工作。年青農夫告訴我,他每天種田的時間最少十小時。當然,農人的生活,工作和閒暇並非截然二分的,除草時享受清風送爽,上泥時感受肌肉的跳動,然而,汗水就是汗水,誰知盤中瓜菜,棵棵皆辛苦。我雖然享受種田的樂趣,但絕不能無視種田的代價。收成,並非必然。如果賣菜是唯一的收入,更要面對沉重的經濟壓力。 

當然,正如福岡正信所說,很多汗水都是徒勞的。這都是我們自食其果,道行未足,未學懂與自然談戀愛,未做到「惰農」的最高境界。正如我讀陳惠雯的《我的幸福農莊》,一對台灣夫婦以自然農法種田,基本上不用除草和施肥,便能很「幸福」地生活下去。陳惠雯說:「以照顧溫室花朵的態度來照顧蔬菜,就別指望能種出像野草的蔬菜,因此,怎樣減少照顧、磨練蔬菜的潛力,就是很好的課題」。不過,陳惠雯和丈夫都是專業人士,一塊田主要養活自己一家,在香港,耕者沒有自己的田,有田的農夫「被發展」和「被上樓」,要很無知,才可以享受無視現實的「幸福」,而無知也要付代價。踐行自然農法,需要時間和空間,農人在失敗中反思,在反思中實踐,才能腳踏實地與自然共處。 

入夜了,年青農夫回到農棚,他還未吃飯,天下雨,他剝開發霉的豆角,將豆種取出,籂選沒有發芽和發霉的豆來「留種」。我想,土生土長的人,最能夠健康成長。植物也一樣吧,豆角將泥土和環境的回憶藏在種子,種子在下一季發芽的時候,會用最好的方法成長,以適應泥土和附近的昆蟲。田裡總有事情叫農夫忙的。雜草除了,還會長出來;蟲捉了,明天又回來。做多少?如何避免過猶不及?如何閒而不惰?這是田裡的秘密。學種田和學做人,其實我還未懂。


2012年7月2日 星期一

站在農夫的身邊

一直以來,我都是數萬人中無聲的一個,從銅鑼灣走到政府總部,雖知道走出來都是徒然,劉曉波不會獲釋,地產霸權不會消失,仍然堅持默默地走完這段路。不過,這一年,我沒有走這段路,因為我要與馬寶寶的朋友一起,收集市民的簽名,要求政府「還地於農」,讓城鄉共生。拿著聯署文件,看著擦身而過的人潮,耳邊不斷響起雄壯的口號,我實在有點不知所措。究竟,我要如何開口?我不想只是「派傳單」,將資料送到市民的手中,然後資料便隨七一落幕而變成廢紙。但是,很多人聽到「農業」和「農地」的時候,充耳不聞,對我手上的聯署簽名視若無睹。

其實,我的內心也不斷交戰。站在課室,我有的是時間和教師的特權,只要備課充足,說話動聽,學生都會豎起耳朵,聽我講課。然而,走上街頭,要借人十秒,聽我解釋什麼農地問題,談何容易?當途人無視我的存在,心裡的驕矜又再浮現,我何苦要作賤自己?但轉念一想,是我選擇要站在街頭,是我選擇站在農夫的一邊,我計較什麼?農夫站在我的身旁,默然地拿著「還地於農」的紙牌,我百感交集,我很希望香港市民知道,我們這個社會如何對待我身旁的農夫,於是我拿著擴音器,大聲疾呼:

「各位朋友,農地不是要建毫宅,而是要生產本地的蔬菜。我們小時候還能選擇吃新界菜,你們有沒有想過,你們的子女還有新界菜吃嗎?請為下一代著想,要求政府還地於農,不要再破壞新界的農地。我們的下一代,還要吃新界菜。你們不要以為走上街頭便代表自主,沒有糧食生產,就沒有自主。有糧食生產,才談得上自主。香港農業消失,食品安全岌岌可危。現在還有香港人願意用雙手種菜,為何我們要將他們迫到走投無路?守護新界農業,就是守護香港;撐香港農民,就是撐自己,請聯署要求政府還地於農。」

很久沒有試過聲嘶力竭的感覺,我差點失聲。看著身邊的農夫,還是默然地拿著紙牌,我知道,不是我守護他,是他一直守護著我。是的,很多人聽到「農」字,對我的說話嗤之以鼻,不屑一顧,但看看我身邊的農夫,在香港這樣的社會,他仍堅持務農,我憑什麼憤怒?我現在才知道,在香港當農夫是怎樣的一回事,承受怎樣的社會、經濟和政治壓力。我雖然不是農夫,也沒有當農夫的資格和能力,但我選擇站在農夫的一邊,與農夫共同進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