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2月27日 星期三

隱蔽課程與抵抗

昨天徹夜難眠,因為想著隱蔽課程(Hidden Curriculum)的事。教授運用了很多傳統名校的例子,說明學校的隱蔽課程如何影響學生的價值觀,就是贏在起跑線往上爬的心態,背後說明了社會的意識形態(資本主義、市場經濟、金融發展)潛移默化了名校學生的價值觀。

兩個半小時的課,我聽得不是味兒,教授講的都對,社會學(什麼結構功能論、象徵互動論和社會批判論)也提供了大致的分析框架,但我總是覺得有些不對勁的地方。例如,為何要花那麼多時間討論名校的問題?我認為隱蔽課程最可怕的例子並不在名校,而在一般的屋村學校,大家都來自屋村,家裡也沒有英語的學習環境,偏偏在學校要用英語上課,老師還要比較哪一位同學的英語口音較地道,於是我們便要將每個字的尾音帶著後面的字去讀,好像很流暢似的。其實,這種中產文化充斥著屋村學校、甚至是鄉村學校。記得我曾經在小學代課,小學旁邊就是一所鄉村學校,小學老師會這樣嚇學生的:「如果你唔俾心機讀書,踼你出校你就要去隔離間村校讀!」小學老師對鄉校學生的評語是,無禮貌、不整潔,成績欠佳,升不到好的中學。這種不自覺的文化自豪感其實很相對,在名校師生面前,自覺矮人一截,念念不忘要力爭上游、超英趕美;在文化弱勢的鄉校前,又自覺高人一等,沾沾自喜,這才是隱蔽課程的威力。我認為在大學的課程裡,不用花太多時間談名校的隱蔽課程問題了。第一,無謂再替那些名校做宣傳,畢竟為子女報讀名校的家長還是有選擇能力的一群;第二,名校的隱蔽課程與社會主流意識的關係,就好像「阿媽係女人」的道理。可悲的是那些沒有選擇能力的,也被迫與既得利益者站在同一條跑道,跟他們的遊戲規則玩這場「輸在起跑線」的遊戲。

另外,我對於社會學的分析框架也有保留,教授問我們有沒有什麼意見,我衝口而出:「存在先於本質!」其實,什麼階級、性別、種族、年齡都是抽象的概念,我的入息可能算是中產階級,但我會投票給工黨,也不從事任何投資活動,是個有女性特質的男性,視農民為我的老師。當然,學校制度(schooling)將輪廓鮮明的孩子變得面目模糊,最後千人一面,像倒模一樣的成為經濟動物,但我們仍然看見有很多人中途覺識,拒絕再玩。就以鄉獅自然學校為例,我一個月前才跟海星和白鷺(學校創辦人)聊天,原來他們都曾在鄉村學校教書,後來學校「被殺」,輾轉下才創辦自然學校。學校最初得到不少高收入家長的支持,才有足夠的財政能力運作下去。多特別的一件事情啊,八十年代新界都市化,鄉校敵不過新建的屋村學校,鄉村的家長都送子女到屋村學校上學(又中了意識形態的毒),鄉校收生不足,相繼結束。兩個鄉校教師竟然不甘心,在功利主義的香港堅持自然教育,然後他們又聚集了高社經地位的家長(如中文大學趙永佳教授)送子女入讀自然學校,這種對社會主流意識和學校隱蔽課程的反抗(resistance),更值得我們探究和討論。

我問教授,這種醒覺(awareness)或Paulo Freire說的「覺悟」(conscientization)從何而來?這又回到最基本的問題了:為何探究?誰在探究?課程探究,為了尋求理解,明白課程所界定的知識對學生個人和對社會整體有何影響。不過,身為教師,理解並非最終目的,探究就是自我充權(empowerment)的過程,課程探究讓教師與課程知識合而為一,不再成為被動的課程執行者,而成為課程的化身(agents)。醒覺或覺悟是充權的結果,教師雖非無所不能,但卻能明白自身的局限與超越的可能,並要為教學行動(pedagogy)負上責任,令課程不再是單一的跑道,這樣才能讓學校成為抵抗社會主流意識的場所。



學生的壁報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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