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12月19日 星期六

早期華語電影

香港電影資料館舉辦「發展中的光影:早期華語電影」,我不想錯過任何一部選映的電影,我很希望能夠透過鏡頭,重回一百年前的世界,可惜時間有限,我只能看到幾部一百年前的西方電影、《勳業千秋》和幾部早期的香港紀錄片段(包括公認為最早影像資料的愛迪生短片)。


 


《凱撒大帝》(Julius Caesar)是關於凱撒凱旋歸來後後暗殺,最後由安東尼替凱撒報仇,建立帝國的故事。電影只有幾個場景,最深刻的是凱撒的妻子夢到凱撒被殺的情景,導演Giovanni Pastrone運用了重叠影像的方法,讓觀眾「看到」妻子的夢,幾個大場面也拍得很有氣勢,雖然電影仍保留很多舞台元素,有些演員甚至面向鏡頭演戲,但電影已突破了舞台的限制,讓觀眾置身於「故事」之中,而不是單純的旁觀者。


 


《木星之旅》(A Trip to Jupiter)令我眼界大開,其中一場國王沿梯子爬上不同的星球,驟眼看去,還以為他真的「往上爬」,但細心觀看,才知所有佈境都畫在地上,演員則躺在地上演戲,鏡頭對著演員平行地往前移,營造往上升的效果,科幻奇趣。電影中加入了一個丑角,向國王展示不同的星圖,我覺得他就是導演Fernando Segundo De Chomon的化身。


 


《愛神傳說》(The Fable of Psyche)、《大鬍子女人之戀》(In Love with the Bearded Woman)和《反斗孖寶》(Two Naughty Boys)荒誕風趣,表現了電影作為娛樂(Entertainment)的功能,不難想像,一百年前的電影院,是充滿笑聲的。最後的《鄉村醫生》(The Country Doctor)充滿人道關懷,一百年前的電影都是默片,導演只能透過影像說故事,但在D. W. Griffith的鏡頭之下,我幾乎聽到自己的心跳聲,看著鄉村醫生無助地望著病倒的女兒,又要照顧村裡另一個病倒的女孩,他分身乏術,究竟要撇下女兒,醫治別人的女兒,還是關起大門,只醫治自己的女兒?文叉剪接,一生一死,我完全能體會醫生的掙扎,和他同步呼吸,不斷替他抹汗。


 


黎民偉拍攝的紀錄片《勳業千秋》(又名《建國史之一頁》),讓我看到孫中山先生和蔣介石的北伐旅程,電影不單是純粹的紀錄片,也是政治宣傳片,我甚至覺得,電影的用語和後來共產黨的文宣用語幾乎一致,只是宣傳主角不同了(從國民黨到共產黨),我錯過了黎民偉導演的《西廂記》,不知道黎民偉先生貢獻,在於電影的政治歷史意義,還是美學意義?


 


當我看幾部早期香港紀錄片的時候,我不斷提醒自己,片中的影像,都是外國人對香港的印象,無論是愛迪生的短片,或者由王泉珠女士捐贈的短片,拍攝者都是外國人,所以,我很想知道,一百年前的香港有什麼東西吸引他們的視線?當然,中環和上環的街景非常吸引,當時的香港充滿異國情調,冷道有些冷清,間中有些留著辮子、穿長衫的華人走過,更多的是人力車夫和轎夫,我更看到,當時還有一種交通工具,只有一個輪子在車頭,好像現在用的泥頭車的,但上面卻坐了四五個人,後面一個車夫在推,瘦削的身體和一個車輪,便縱橫四環地帶,沒有親眼看過,也不敢相信。另外,街旁蹲著很多叫賣的小販,孩子都沒有穿鞋子,牙齒發黑(黑白片的綠故,不知是否太黃),有些碼頭的苦力赤膊奔走,他們就是早期的香港人。


 


說實話,兩個小時的早期香港紀錄,有華人生活的部份,不到一半,其餘大部時間,都是一些外國人的生活紀錄,抽煙閒晃,遊山玩水,似乎香港的風景,比低下的華人生活,更吸引他們,這也無可厚非,他們畢竟是殖民者。我很努力去辨認鏡頭下的香港,但除了當時的最高法院(今日的立法會大樓)外,鏡頭下的香港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踪。紀錄片中,九龍城聖山上的宋王臺石還在,後來便被日本人剷平,要來鋪機場跑道,我看到九龍城中的金字頂村屋,想像我的曾祖父也可能住在其中(我曾替祖父和姑婆做口述歷史,他們說我的曾曾祖父在侯王廟解韱,曾祖父在九龍城開紙紮店,他們小時候便住在九龍城)。


 


電影院是另類的時光隊道,卜正民(Timothy Brook)從維梅爾的畫作中,寫成了《維梅爾的帽紙》,完成了一次十七世紀的全球貿易之旅,我也在四個小時之中,完成了一百年前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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