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1月18日 星期一

從數字到名字

昨晚的「活化廳」坐無虛席,一行二十多人,我和學生透過艾曉明教授的鏡頭,走進中國維權人士的內心世界。《我們的娃娃》發出的,是受苦的低吟、受災的哀嚎,而《公民調查》卻是維權人士的義怒。譚作人的黑眼圈,並不能掩蓋他堅定的眼神,艾未未那把長長的鬍子,像是蓄鬍明志般的磊落。可幸,中國還有力阻鐵輪的人民。


譚作人和艾未未,踏遍四川的災區,挨家挨戶訪問,只為找出數字代表的名字,他們經常掛在口邊的,是要為娃兒討一個說法。中國有太多「無名」英雄紀念碑了,我們不要那些壓死在豆腐渣工程下的稚子,成為更多的「無名」數字。五千多的數字,代表五千多個的名字,名字背後又有故事,我們不能遺忘的,不是無意義的虛構數字,而是真真實實的娃娃名字。呼喚他們的名字,就代表我們拒絕遺忘,也表示我們要為他們的死討個公道,為他們的「犧牲」(無辜受害)找個合理的解釋。


諷刺的是,一幢七十年代興建、被評為二級危房的校舍沒有在地震中倒塌,那些建於九十年代的校舍,卻被夷為平地。一個鏡頭帶出強烈的質問:只是不災,沒有人禍?譚作人說,他已有心理準備,隨時被公安帶走,但面對如此的災難,他寧願被收監,也不願意沉默,這樣才算是個中國人。他眺望江河,淡淡地吐出這句話,我的內心震撼不已,因我看見無懼的靈魂,以螳臂擋車,甘願為義為真理受迫害。他由此始終,都站在弱者的一方,與強權對峙。


當我看到開車的女作家時,彩鳳告訴我,她於年初已被公安帶走。原來,為了令數字變成名字,中國的維權人士都付出了自由和安全的代價。鏡頭又見一名美國記者,帶著記者證訪問災問,他甫出門,又被公安帶走了。直到今時今日,官方只公佈了一個抽象的死難學生數字:五千三百三十五人。不過,我們竟然連那些學生的名字也不知道。難道,真相就只有那一個含糊的「5335」嗎?其他不包括在數字內的學生,他們又為何在人間蒸發?我們執著孩子的名字,因為只有呼喚他們的名字,我們才會記住他們曾經哭過、笑過、活過。


有學生告訴我,四川地震的時候,她還在國內,以為國家真的很關懷災民,來港兩年,她知道得更多,對事情有另一番體會。《公民調查》提醒我們,強大的國家機器不斷製造「真相」來掩蓋不義,公民必須拒絕謊言,尋求真相(真理)。拒絕遺忘,才是對死者和倖存者的最大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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