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1月29日 星期五

口述歷史-為粉嶺戲院尋找最後的故鄉


站在馬錦燦中學的教學大樓,俯瞰聯和墟,望著粉嶺戲院,百感交集,在樓梯聽到中年老師的耳語,說小時候父母常和他來粉嶺戲院,我立刻上前,希望他能多告訴我粉嶺戲院的事情,可能我太唐突,他開始往後退,我明表來意,希望以口述歷史,替粉嶺戲院留個記錄,還以為他的童年回憶,能給我多一些線索,能追跡粉嶺戲院的前世今生,怎知他無可無不可地敷衍我,說粉嶺戲院的老闆年事已高,子女也不願意繼續經營,而且好像已賣了給地產商,他幫不上忙,好像暗示我也死了心算了。我倚欄眺望,望著開始破落的粉嶺戲院,難道我再不能做些什麼嗎?


Now新聞台的記者再沒有聯絡我了,大家對粉嶺戲院的懷念之情開始轉淡,本來的盼望,再一次帶來失落,我承認,我的執著,帶一點自私。自從我搬到粉嶺以來,我便將這裡,看作我的「家」,一個讓我感到自在的地方。我的孩子在粉嶺長大,入讀粉嶺的學校,聯和墟是我們生活的中心。五十年過去了,粉嶺戲院承載了多少孩子的歡笑聲?還記得《功夫》公映時,粉嶺戲院全場爆滿,我們不用到市區和人爭位排隊,只因我們的社區還有一所戲院。想不到《阿凡達》是粉嶺戲院的賦別曲,雖然沒有立體影像,卻是深邃的回憶。如果潘朵拉星球的神樹是跨時空的記憶,粉嶺戲院不也是社區回憶的載體嗎?俯瞰著粉嶺戲院,才驚覺當樓房拔地而起,向高空發展時,它仍然橫卧在墟市之中,像一頭垂死的大象,沒有人再顧念沉重的肉身,只有獵人急不及待要割下寶貴的象牙。發展了,發展了,你那橫卧的身軀,阻不了發展的鐵馬。


無根的香港,沒有歸屬感的香港人,可幸現在的年青人,重新為香港尋根。當我重訪觀塘,只認得我小時候入讀的浸信會幼稚園。還記得一九七九年,三歲的我,從「福華村」的木屋區,走過山頭,牽著爺爺的手,拿著從士多買來的「滴答糖」,走過長長的斜路上學。現在,木屋區的山頭,變成觀塘的豪宅區,山頭之上,還有聖潔靈中學,福華村的今生,就是樂華邨。當長輩敘舊時,我才依稀辨認到我的童年故鄉。我看著孩子長大,粉嶺承載著孩子的童年,也保存著我和孩子的回憶。我為學生朗讀了陳秉鳳在《明報》副刊的文章-〈土地的憂愁〉,他們想起童年在華山、梧桐河、芬園和聯和墟的童年,所以有學生提議,每人寫一篇〈我們的粉嶺〉,多好的提議。


聽說,粉嶺戲院已給出賣了,買家是誰,無從得知,很多事情再沒有下文,但我這個歷史老師,希望盡一己之力,替粉嶺戲院做些事情,就算粉嶺戲院真的要離開,我也要莊嚴地送行,替粉嶺戲院完成口述歷史,證明它曾活過、光輝燦爛地活過。文字,是我們最後的故鄉。


(卓楠給我的日記和粉嶺戲院戲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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