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4月2日 星期二

迷路

兩年前今日,香港還未解封,疫情期間難以跟村民做訪談,村民亦取消所有清明節的祭祖活動,我思前想後,決定和師弟到大嶼山一闖,開車到昂平坪,然後爆林到石壁,尋找鄉民留下的生活痕跡。

當年香港寧靜,空氣彌漫一份祥和,我們沿街走入山頭,看到以前的茶園,門外張貼著手寫的招聘廣告,大概是多年前留下的。離開市集人影漸渺,我也附去口罩,偶爾有遊人迎面而來,大家相視一笑,久違了的笑面。

那天大霧,山嵐縈繞,心經簡林傳來陣陣笑聲,原來是小孩子在簡林之間捉迷藏,如霧迷離。我沿石壁郊遊徑的指示繼續走,看看時間,已過了一小時,背包裡放著簡單的午餐、一樽水和一瓶寶礦力,大概足夠吧。

師弟有備而來,帶了一份古老村徑的測繪圖,我們深入鳳凰山,再不見人影,走了半個鐘左右,師弟指著茂林草莽之處,說古老村徑的入口就是這裡。

我徘徊於草叢中,撩撥草堆,隱約看到石徑,於是用行山杖作先鋒,揮扙直入,灌木林後果見村徑,村徑旁有鐵鍊作護欄,估計是以前鄉民留下的吧。再走一小時左右,我看到一棵大樹上噴上了紅色箭咀,好奇心驅使下我離開了古村徑,摸樹下山,就在土堆之後,看見兩座古墓,墓碑上清楚刻著「石壁」、「進士」的字樣,我如獲至寶,這是我第一次找到的文字證據,石壁鄉民曾在此生活,我喜不自勝,拍了下墓碑的照片,希望運用科技解讀其他已風化的文字。

既有發現,便不想回頭,但前頭無路,如何是好?水源溪徑是村落的生命線,只要我找到溪流,必定可以沿溪下溯,找到舊村。我再往下走,找到乾涸的石澗,我心想,天助我也。於是,我頭也不回,手腳並用,抱石下行。幸好我素有鍛鍊身體,並未覺累,但師弟是文人,少外出運動,走不了多久,便氣喘如牛。我看看時間,原來我們已走了三小時有多,我不想半途而廢,但如果在山野迷路,我如何負責?

而且,我和師弟已被石澗的懸鉤子和盲雞欓刺得滿身傷痕,我們沒有預過要落山爆林的,身上更沒有任何爆林裝備,只是看到了古墓、找到了石澗,便憑一股盲勁冒險落山,看到如此狼狽的模樣,我們決定上山,於是沿石澗向上爬。然而,回頭路比想像中困難,我們好像返回原來的石澗,又好像不是原來的那條,為何每個地方都如此相像?我終於明白山會吃人的道理,結界是真實存在的。

我們走了很久,跌跌碰碰,還是找不到原路,已經四個鐘了,疫情期間叫天難應、叫地難聞,我有點慌,好在師弟細心,早已用專門的行山app記錄我們的GPS定位,雖然不大準確,但花了一小時後,我們終於找到了古墓。

師弟累得不能再走了,我突然想起我們都沒有吃過午餐,於是我將身上所有食物和飲料都給了師弟,請他先吃飽休息,我還有餘力,會先沿山徑跑回昂坪找救援。我心焦急、不斷跑,快五時了,山野無人,我擔心師弟有什麼事,走到心經簡林時,我也筋疲力竭,我立刻打電話給師弟,問他情況,他說吃過東西、飲了寶礦力,有點體力,已返回山徑,請我放心。

那是我一生難忘的經歷,現在回想猶有餘悸,但那兩年疫情期間,和師弟上山下海,尋找歷史的拼圖,給我浪漫的回憶,自由和冒險深藏在我的基因之中。


當年今日在山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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