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8月8日 星期日

回憶奧運

東京奧運閉幕,延遲了一年,下屆奧運,只隔三年,明年是世界盃,那是我更期待的國際賽事,其實世界盃和奧運也是現代(民族)國家工程的一部份,為何我期待世界盃多於奧運?我平時也沒有看足球比賽的,覺得浪費時間,但世界盃例外,可能與我的背景有關吧,作為香港觀眾,我完全置身於世界盃的參賽隊伍之外,可以純粹享受比賽過程,不受任何民族/國家的既定立場影響,沒有既定的支持隊伍,哪隊踢得好,就支持那隊,足球本身便是魅力所在。

然而,奧運很不同。關於奧運的記憶,早於高小至初中年代,在祖父母家看電視,祖父正在看中國女子跳女水比賽,入水不濺起水花,魚躍後消失於水底,祖父拍案叫絕,好像跳水的人是他自己般自豪,我有點受祖父影響,之後看奧運就專注在中國女子跳水時消失的水花,不存在的水花證實中國自豪感的存在,本來沒有關連的兩者,被一顆金牌連繫起來。

後來讀初中,中美關係改善,中國女排嶄露頭角,郎平成為中國人自豪的象徵,攔網時高舉的雙手成為新的長城標記,一直覺得是香港人的我,竟然為那場奧運的中美女排大戰駐足在電器舖外,中學的午飯時間只有一個多小時,匆匆吃過午飯後一班小男生就像退休阿伯般,在電視機前為中國女排吶喊,還未分勝負便要回校上課,但那顆赤子之心還留在電視機前,與中國女排同在。那是六四之前的一年,一九八八年。

之後的奧運記憶很糢糊,亞運反而成為主軸,車菊紅、傅家俊等香港運動員在亞運取得佳績,之後一九九六年奧運李麗珊取得金牌,運動成為香港人建構獨特身份的方式。二千年雅典奧運,香港沒有取得任何獎牌,但殘奧卻成就了神奇小子蘇樺偉。我不認識蘇樺偉,但他的教練是我的同事及前輩,亦即後來共同進退的好兄弟潘健侶,潘老師替我買的雅典奧運紀念T-shirt我還留著,到現在還不捨得穿,後來潘老師成為香港十大傑出青年,我才更留意殘奧中香港運動員的成就。

二零零四年李靜和高禮澤取得乒乓球男子銀牌,那時候香港政府上上下下好像執到寶一樣,喜上眉梢,但我完全無感,那種利用運動製造的民族/國家工程實在太著跡,找一隊國家乙隊上場,以香港之名取得一面獎牌,好像嗟來之食,與我何干。零八年北京奧運是一場大型政治秀,奧運閉幕之後運動員訪港、萬人空巷的情景,我避之則吉。為了協辦馬術比賽,政府竟要將體院改建成比賽場地,無視本地運動員的福祉,完全是本末倒置。從那一年開始,我遠離奧運。

二零一二年及二零一六年的奧運,我只記得一個名字:李慧詩。她出身寒微,長得有點像馬寶寶的Becky,親切溫柔,但眼神總散發著不妥協的精神,她有一種仗義之氣,在遇到危難時,若有她在旁,便相信她會挺身而出。她不是困在練習場把單車奉為神明的運動員,而是一拳超人中那個騎著單車四處助人的遊俠。於是,今早看著她超越德國選手,取得銅牌,一六年比賽受傷,大家都婉惜她錯過了最高峰的時光,等了五年,她重返奧運單車場,超越了年齡、超越了悔恨,為自己取得了銅牌。

我討厭那些把運動員當成工具的政權,要運動員犧牲自己成全國家的虛榮。我喜歡張家朗、何詩蓓、伍家朗、謝影雪、鄧俊文、劉慕裳、李慧詩,還有其他我未認識的香港運動員,因為他們為自己的理想而奮鬥,香港不在他們取得(或未取得)的獎牌之中,他們的理想便是香港精神的體現。他們不用犠牲自己的青春成就我們的虛榮,我們反倒要付出更多成全有夢想、有理念的香港年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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