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5月13日 星期三

Philip Roth:美國牧歌

瑞典人的弟弟(傑瑞)的評價:
瑞典人是好好先生,換言之是說他被動,是說他是盡量故對事情,他的個性到社會制約,無法衝破桎梏,從來不向怒氣低頭。因為不願將怒氣當作自己的負債,所以也不拿來當作資產。根據這項理論,最後讓化命的是不與怒氣掛鉤的態度。而侵略進犯的行為反而具有滌淨心靈或治療痛之效。

「我」對傑瑞的看法:
他持續前進的動力是具有怒氣這種異秉,另一項異秉則是絕不回顧。我心想,他從不回顧。他不受回憶烙印。對他而言,所有的回顧是狗屎的懷舊。

校園英雄的責任終身如影隨形。貴人理應舉止高尚。你是英雄,因此必須維持特定形象-這是規定。必須謙遜,必須容忍,必須畢恭畢敬,必須體諒他人。而這一切,這種英雄式的理想主義做法,這種策略性、奇詭的性靈欲望,希望成為職責與道德義務的支柱屏障,這一切全然導因於二次大戰,導因於戰爭滋生出的各種的不確定感,導因於群情激動的社群,因親愛的子弟兵遠離家園面對死亡,而將情感強烈投射在嚴以己的精瘦男孩身上,而這男孩的天分又是能夠接住任何人朝他投來的任何東西。

任何家庭皆可能遇到的小問題,全被如此無法平的大事放大開來。原本他預料中的美國未來若橫遭阻,應直接將障礙排除,自完整的美國過去所發展出的未來排除障礙,從愈來愈聰明的世代開發出的未來排除障礙-因為明瞭前一代的缺點與極限而更聰明-新一代稍微更進一步破除上一代的偏狹見地,希望以自身權利衝撞美國的限制,造就自己成為理想完人,掃除傳統猶太習慣與態度,拋開移民美國前的自卑感,拋棄固有的制式想法,希望以毫無歉意之心與他人平等生活。

循規蹈矩的用意在於降低風險。美麗的妻子。美麗的房子。事業經營得心應手。難以應付的老父在他手裡還算可以。他真正是在享受人生,享受他心目中的天堂樂園。成功人士的生活正如如此。他們是好國民。他們感到幸運。他們心懷感激。上帝向下對化微笑。一有問題。他們調適。可惜的是,一切都在改變,怎麼調適也調適不了。沒有人籨上向下對著任仃人微笑了。這樣的情況,有誰能調適他最拿手的,並非應付萬事不如意的人生,更可況如今事事怕不可能發生。話說回來,不可能的事即將發生時,誰有能力對付?悲劇與傷痛的無可理解性,有誰天生能應付?沒有人可以。天生無法應付悲劇的人,其悲劇就是人人的悲劇。

人們想到歷史時,都以為是長期演進的結果,卻不知事實上,歷史的發生極為突然。

然而希望沐浴在他人的光環中,不管是男孩或男人,都是辦不到的事。……在偶像濱臨毀滅時擁抱他,在偶像生命中的一切都想削弱他能力之際讓他在心中滋長,想像自己身處其厄運之中,並非置身於他毫不注意的優勢中,並非在他成為謳歌焦點之際,而是在悲劇性的隕落階段置身其迷惘的處境──這樣的話,就值得好好思考一番了。

他是不是任何事情的起因並不重要,反正他認為自己要負起責任。他一輩子都在做這種事,再彆扭也要讓自己負起責任,不僅控制得自己服服貼貼,也要控制住所有可變得無法控制的事物,奉獻全心來維持個人世界的秩序。

難以解釋的事情一旦開始,自我檢視的折磨就永無止境。無論答案如何蹩腳,他從來不愁沒問題可問,而之前的他,從來沒有問過自己真正重要的問題。……他不知不覺開始回想自己快樂的童年,成功接連不斷的成長過程,彷彿病因在此。所有的勝利在他仔細探索後顯得膚淺;更令他驚訝的是,他個人的美德愈來愈顯得像是缺點。他記憶中的過去,任何純真無邪的成分已蕩然無存。

他無法從需要為女兒負責的想法中掙脫,也無法不採信一切皆出自意外的這種誘人入魔的想法。他被引進了一團謎霧……整個人生緣由或道理,全然混亂無章。他再也沒有任何秩序的概念。沒有秩序。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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