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7月12日 星期一

時機

早上到中學分享,學生反應也比預期的好,學生問:為何當時的中國人花錢吃鴉片,也不買點飽肚的?很合情理想法,學生從自身的經驗代入十九世紀初中國人的處境,那正是研習歷史的開始。是的,為何會這樣?他們寧願快樂地死去,也不願痛苦地活著嗎?他們在逃避什麼?逃避飢餓感,還是專制之下已無人生意義?從這個困惑開始,他們才能進入歷史時空。

談到《天津條約》,我問學生,哪條款最令咸豐帝反感?有老師說,是容許傳教士自由活動吧。也是的,太平天國的出現,與基督新教來華有直接關係,太平天國之亂未平,開放傳教士活動,會帶來更大的危機嗎?另外,有同學估計是開放內河城市,這樣會令鴉片貿易進入中國內陸。這也是很正常的估計。然而,咸豐帝最反感的,竟是容許外國使節長駐北京,這個安排打擊天朝的威嚴。香港的外國使館林立,外國使節駐京,應該很平常的事,但學生想不到這在一個多世紀前,是匪夷所思的事。這又是一個教學的好時機,透過問題激起學生的疑惑,將今日的尋常帶回往日的非常,創造歷史教學的空間。

我很享受這樣的教學過程,一個小時的分享過得很快,之很趕去陪兒子見班主任,兒子順利升班,也算是放心了。走,是必然的了,但什麼時候離開,視乎兒子的決定。大概在他考完文憑試吧。兩天沒有淋水,午後一直期待下雨,想再偷懶,然而事與願違,四點後陽光稍稍收斂,我才落田淋水。

苦瓜結果了,稻穗金黃,茄子茂密,一個人在田裡鑽來鑽去,忙個不停,有時暗自竊喜,覺得自己也算好好把握了時機。然而,轉頭又想,這種把握時機的「智慧」,是否一種「識時務」的圓滑?把握時機與識時務,兩者差別何在?陶傑經常取笑中國小農基因,眼光狹隘,只會獨善其身,這是否中國農民在不知不覺間,因為習慣了睇天做人而培養出來的奴性?若一味地配合天意,而有人以天子自居、又成為天意的化身,農民會否將人的意志看為天意?

周思中說,在香港種田,本身就是一種抵抗。然而,我們在抵抗什麼,又順應著什麼?在大方向而言,很多種田的年輕人都說自己抵抗物資文明及資本主義,順應著自然的節奏,但農業本身便不是自然的事,而農業出現後才能累積成文明的基礎,種田如何化解這種內在張力?

想著想著,日落西山,收成了茄子、豆角和蝶豆花回家,我總覺得,自己做的事,並不是種田,而是為大家創造便於採集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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