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12月26日 星期二

從前的我們

繼續按Sound and sound的年度建議,看第二部推介電影,昨夜看的是Past Lives(香港譯《從前的我們》),Celine Song首次執導便大獲好評,電影分為三個段落,每個段落橫跨十二年,故事圍繞海聖和娜英的因緣而開展,兩人自小青梅竹馬,是兒時的玩伴、父母眼中的小情侶,十二歲那年,娜英父母決定移居加拿大,兩人從此失去聯絡,十二年後,娜英成為劇作家,改名為Nora,而海聖仍留在韓國,攻讀大學,藉互聯網之便他們又再連繫上,朦朧地隔著屏幕重拾當年情,但那是戀愛嗎?大家也說不上,分隔兩地多年各有自己的人生,用韓語跟兒時玩伴談心似乎令隱藏的文化自身變得更完整,但她喜歡的是故鄉的回憶還是屏幕那邊高大俊俏的海聖?在另一頭,海聖為何事隔多年仍要尋找娜英?是要尋找失落的童年回憶,還是一片丹心要再續前緣?

就在娜英決定要到紐約進修的時候,海聖也決定到四川學習中文,與其醉生夢死不如面對現實,一刀兩斷大家都可腳踏實地生活。娜英跟海聖說,她已離開了兩次,不可能回到韓國,掛斷通訊後不再與海聖聯絡,然後又是十二年。電影的最後三份之一,海聖和娜英已是中年,海聖跟女友分開、想到紐約跟娜英見面。那時候娜英已結婚七年,丈夫是美國人,在紐約的公寓認識娜英,同樣喜歡寫作和音樂,和娜英可說是靈魂伴侶。雖然生活美滿,但娜英還是想跟海聖見一面,於是她帶著丈夫和海聖坐在酒吧的一角,海聖和娜英以韓語說著過去的種種,娜英以英語告訴丈夫她和海聖的對話。相遇可以無盡,但決定就要拾棄,人生就如路中的兩扇門,開了一扇便代表另一扇永遠關上,除了機遇,人生更多是由決定造成的。

看這部電影,最大的感受不是男女愛情的浪漫,更多是我和香港的因緣。生於斯長於斯,我走到哪裡都帶著香港的回憶,努力練習英文的同時,心底裡有有部份的自我必須以廣東話和中文才能完整呈現(所以聖誕節這兩天我完全融入《紅樓夢》的閱讀經驗中)。娜英雖已改名Nora,說一口流利英語,完全融入美國社會,但他的丈夫Arthur告訴她,她發開口夢時還是說韓語,所以總覺得他不能完整地愛Nora。然而,存在海聖和娜英之間又是愛嗎?電影最後一幕給我很大的刺激,海聖和娜英兩人在街上對望,他們等著Uber、彼此凝視,那個長鏡頭令我也屏息靜氣,我不想在這裡透靈太多劇情,但我好像進入了娜英的角色之中,而凝視的不是任何一個人,而是我的故鄉香港。

離開香港之後很多回憶都變得好了,距離給予浪漫的想像空間,昔日的痛苦變得無關痛癢,美好的記憶卻歷久常新。張開雙手時又清楚知道那只是曾經相遇而帶來的想像,擁抱過後或許會被纏得透不過氣,若即若離是最好距離。我清楚知道自己掛念的是一去不返的香港,或者說我掛念的是承載著我回憶的老地方,想念不用計較對象,想念自身即目的。如今我在另一個地方創造著新的記憶,將來不論是留在這裡或回到哪裡,那都是一個全新的決定,都是再一次離開、沒有返回的可能。或者那一天,我會懷念新城路上老橡樹的風姿和晴空萬里的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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