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7月2日 星期二

三年之約

一轉眼又三年。2018年七月,我帶著學生到松代遊學,參與越後妻有大地藝祭的義工活動,替藝術家田島征三先生佈置繪本屋,與日本的小學生和高中生交流,學習日本的鄉土文化,搓糯米丸、織草鞋、畫緞畫,住在三省屋旅舍。三省屋的前身是松之山小學校舍,昭和式的木構建築,停辦後一直閒置,九十年代開始村民向市政府爭取活化校舍,後來大地藝術祭帶來旅客,校舍改建為旅館,課室變成睡房,我們十多位男生擠在一個房間,共度了二十一個晝夜。

離開時最不捨的,是招待我們早晚餐的相澤俊子女士,她當時已經七十一歲了,在松之山出生和長大,小時候就讀三省屋學校。我雖然不會日語,但每次見她,都總會麻煩翻譯的朋友問她小學生活的點滴。她告訴我很多童年往事,以前交通不便,入冬後大雪紛飛,田也種不了,大部份男生都會外出到城市打工,留下妻女在鄉間謀生。相澤女士每餐都為我們預備了不同的醃菜/漬物,有些學生吃不慣,覺得味道太濃,相澤女士說,那是當地傳統,以前夏季種的菜要留到冬天食用,醃漬便是最好的方法。她還告訴我很多學校舊事,包括被老師罰企、打手板、靠牆半蹲等等,她一邊說、一邊帶我遊走不同的房間,原來食堂本來是音樂室、接待處就是教師辦公室。

離開前一晚,我為相澤女士和其他接待我們的日本朋友舉辧了惜別會,我和學生將我寫的鄉土音樂唱給他們聽,還勞煩了翻譯朋友將歌詞譯為日本。我將其中句由「大帽山」改為「松之山」,雖然分屬兩個不同的地方,但我覺得山村里人都有相似的性情,大概就是鄉土味吧,質樸、純真、平易近人。相澤女士說,她做飯的主要調味料有兩種,就是えがお(笑顏)和こころ(心)。惜別會後,我請學生寫一封信給三年後的自己,因為他們很多都是中六學生了,越後妻有大地藝術祭每三年舉辦一次,我們下次再來大概會有很大的轉變。

那個晚上,我將學生的信封存好,約定三年之後,即2021年七月,我再約他們一起拆信。想不到,2019年、2020年、2021年,不只是學生,整個香港、甚至世界都變得面目全非,越後妻有大地藝術祭也停辧。2021年的今日,疫情一波接一波而來,我在疫情稍退之後,遵守三年前的約定,約學生在農田相聚,我把信還給他們,大家回顧寫信的那夜,恍若隔世。

我說,2024年的七月,疫情大概會消失,我們就約定2024年到松之山探望相澤女士吧。想不到2024年7月這麼快便到了,相澤女士今年78歲了,不知道她近況如何?還負責三省屋旅舍的伙食嗎?身體健康嗎?學生的近況又如何?應該大學畢業了吧,還留在香港,還是天各一方?我還沒有忘記三年之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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