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11月26日 星期日

走路

近日讀兩本關於走路的書,作者鉅細無遺將走路、歷史和人生哲學完美地揉合,將眼目所見化為文字,透過文字我彷彿用作者的眼睛看到月色樹影,追蹤狐狸野兔,走過山陵谷地。我看到不一樣的植物和地景,路旁不見龍眼和荔枝,換來寒帶地區的山毛欅、山茱萸、山楂樹和起絨草,一望無際的草原上平行交錯,是物過留痕的足跡。

作者引用愛默森的話:All things are engaged in writing their history... Not a foot steps into the snow, or along the ground, but prints in characters more or less lasting, a map of its march. The ground is all memoranda and signatures; and every object covered over with hints. In nature, this self-registration is incessant, and the narrative is the print of the seal. 

我很喜歡這段話,地景就是歷史。走到新城街上,最吸引我注視的是繁體中文字,旁邊是突出的Cantonese英文。初到新城的時候,我看著那些似曾相識的名字,好像回到七、八十年代的香港,木椅圓桌,金碧卻又有點掉漆的裝潢,時間好像凝固在某個歷史時空。

直到今日,我每次經過這些中式食店,我都會放慢腳步,希望在街上與店主相遇,如果他們說起廣東話的話,我便會把握機會搭腔,然後追蹤港式中餐館的故事。然而,我駐足觀察,很多中餐的櫃面都是年輕的本地人,他們接電話落單,用英語跟廚房的師傅溝通。

只有一次我與廚房師傅碰面,我有點興奮問他是否說廣東話,他以流利的普通話回應,說看我的外表便知道我是香港來的,我也不好意思再追問食店之前的故事,後來聽朋友說,七、八十年代的新城有很多中餐館,都是由香港人經營的,但九十年代以後第一代香港移民老去,第二代無意接手,便將餐館賣出去,而接手的大多來自中國,那時候中國留學生和先富起來的都跑到英國,帶來新的資金和市場。

朋友星期二便要回香港,我把握機會尋根問柢,朋友說:父親原居大埔,經朋友介紹取得勞工紙,到英國東北的中餐館打工,那時候中餐館是英國的新事物,很多香港人都有生意頭腦,正所謂瘦田冇人耕、耕開有人爭,與其與香港人在同一個地方競爭,不如到更偏僻的地方開餐館做獨市,於是朋友的父親便被人高薪挖角,轉到蘇格蘭一個偏遠小鎮經營當地唯一的中餐館。

我問朋友那中餐館還在嗎?他告訴我名字,我立刻在Google Map翻查,想不到仍然營運,評分不低,朋友也難以置信。自從來到英國,我一直希望找出那條老港僑移居英國開餐館的路線,更貼切地說,那是「新界人」開拓出來的英港貿易之路,應該有別於香港開埠之後那種買辦的通商之路。

海洋的另一端,日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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